我覺得你的思考很棒。不過,願景工程做這個專題的目的並非是單純的「呈現囧星人觀點」而已,而是更大的「世代對話」(而囧星人就是年輕世代代表),我在〈受訪者應該先看過完成的報導嗎?──囧星人與聯合報系事件的個人觀點〉的留言中有提到:
記者並不是「把受訪者的話一字不差地傳達並刊登到媒體上」這樣的職業(如果要追求這種境界,為何受訪者不自己投稿就好XD),採訪寫作必定會帶有立場(專題目的)、與記者的詮釋(考驗記者搜集資料的功力),記者跟受訪者之間是平等的互動關係,而不只是單向的傳達而已。報導中呈現的不是「事實」,而是「資訊」,所有呈現出來的內容都經過篩選,用以支持或補充報導主題的不同面向。
如果你仔細觀察,會發現囧星人的配稿有篇搭的是徐重仁專訪〈努力不一定會成功,談比成功更重要的事〉。這兩個標題正是想傳達「世代共好」的對話感,一個是年老世代談「我們不再認為努力一定會成功」;一個是年輕世代說「我們沒有對社會那麼的絕望,仍然相信社會在某種程度上有公平」。
這樣應該比較好理解了:任何專題、專訪都不會也不該是「呈現某人的觀點」而已,而是透過設定好的不同聲音/訪綱讓專題/專訪本身更加完整。至於以「社會正義」或「維護社會公義」當標準來決定是否給受訪者審稿,實務上真的沒辦法做到啦,像這次專題「世代共好」會被算在社會正義的一種嗎?問大家每個人一定都有不同意見啊QQ
至於話語權的部分,對新聞媒體而言,保護弱勢受訪者的方式有很多,可能是匿名化名、適當變造情節、隱去無關的細節等,對身份敏感的受訪者,如性侵倖存者,的確也有可能主動給予看稿,但「審稿」從來都不是新聞媒體的義務。
以下一樣引用我回覆〈受訪者應該先看過完成的報導嗎?──囧星人與聯合報系事件的個人觀點〉的留言:
大家可能會覺得,給受訪者確認內容有沒有「問題」而已,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?但坦白說,專訪這種東西,會有「問題」的狀況除了大家認為的「寫錯」、「扭曲事實」以外,更多是「與想像不符」。
許多人會濫用審稿,而且無法接受「給我審稿了,但卻不能改」的情境(不能改我幹嘛看XD),像是受訪者對說過的話反悔叫記者拿掉、要求把「傷及自我形象」的部分抽掉、本來說沒問題上稿前一秒說不行等等,一旦媒體不照辦,就動用各種資源要求調整、蓋掉專訪,徒耗媒體精力。
這些受訪者未必身份敏感,也未必懷有惡意,卻讓產製報導的過程變得更加複雜、充滿不確定性,甚至讓記者採訪的心血付之一簣。
就囧星人的例子來說,老實說所謂「傷害」根本不能全怪在媒體頭上啊,說得絕一點,他說出來的話與他內心的想法相違背,那就是他自己失言。就像他的反省文裡提到的:
最後昨天總結出的結論是,在一個大框架的對談中,我確實說錯了話,面對麥克風時,我不該把膚淺的雞湯文隨口說出,讓記者直接當成主旨報出,可以說也沒什麼冤枉的。
我會覺得被拿去「操作輿論」,是因為那明明與我內心想表達的相違背,卻被許多既得利益者拿來當年輕人不努力的佐證。是的,努力值得推崇,不努力的人確實存在,但台灣的社會結構有問題,繼續逼迫別人努力的這種思想有毒,可能持續對社會產生傷害,我應該為我說錯話而道歉。
回到你的質疑,「這樣的『新聞倫理』是否給予了媒體正當性去對相對弱勢的受訪者進行主觀詮釋,且即使會傷害到受訪者,也可以基於這個新聞倫理去規避保護受訪者的責任?」
不是這樣的,媒體是基於蒐集到的資訊去詮釋特定事件,而不是任由記者憑空想像。對於弱勢的受訪者,像是性侵倖存者、罹難者家屬、吹哨人等,媒體會主動以各種方式盡力保護、避免傷害,像是前面提過匿名化名、適當變造情節、事前審稿等。
至於其他受訪者,如果報導本身沒有錯,那就必須捍衛記者寫出來的權利。可以參考這篇〈【隨手】你的倫理他聽不懂〉。
最後,我的文章有說,不相信媒體那就拒絕受訪,不過有些人覺得根本是幹話⋯⋯反問我「受訪者一旦答應受訪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嗎」?
我是覺得不用這麼消極啦,受訪者事前告知想要審稿的意願不就好了嗎?假如媒體不願答應大可拒絕受訪啊。又或者有媒體也會答應給審引言,也不失為一種替代方案。更何況理論上訪問時,記者就應該把所有有疑慮的地方問清楚,不然後續就要補訪欸。
不知道這樣回答算不算清楚,希望沒想到這個話題可以燒這麼久,看來我要補充一下這篇文章,把大家的問答放進來XD